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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半夜的据点,像一艘漂浮在墨海中的孤舟。
仓库深处,陆父陆母休息室的门紧闭着,里面静悄悄的,连一丝叹息也无,仿佛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。
苏棠的小隔间里,应急灯发出微弱而稳定的白光,映着她伏案整理药品器械的沉静侧影,如同风暴眼中唯一不受扰动的点。
物资区那边,李思思和陆父陆母清点完最后几箱罐头,也各自找了角落的垫子蜷缩起来,裹着临时翻出来的薄毯,虽然身体疲惫,但神经依旧紧绷,在假寐与惊醒的边缘徘徊。
王铁柱和林小胖蜷在靠近仓库大门的地铺上,前者鼾声如雷,带着一种没心没肺的粗犷,后者则睡得不太安稳,眉头紧锁,偶尔嘟囔几句含糊不清的梦话,大抵是“仁哥…肉…别抢…”
。
赵眼镜的“监控室”
——其实就是仓库一角,一张折叠桌加一个工具箱搭成的简陋平台——是整个据点里唯一持续活跃的光源。
巴掌大的雷达屏幕上,代表着扫描范围的同心圆正有规律地旋转着,一个个微小的、代表无害生命体的绿色光点零星出现又消失,如同夏夜稀疏的萤火。
赵眼镜眼皮沉重,脑袋一点一点,却又强撑着,每当快要磕到桌子上时,就猛地惊醒,用力搓搓脸,凑近屏幕仔细查看,嘴里还念念有词:“…扫描模式Beta…干扰过滤阈值再调高一点…这原始设计功耗有点大…得想办法优化…”
技术宅的执着,成了对抗恐惧和睡魔的唯一武器。
陆仁靠坐在仓库大门内侧冰冷的墙壁上,那把开山斧的木质斧柄紧贴着他的大腿,传递着坚硬而熟悉的触感。
他没有睡,甚至没有闭眼。
他的目光穿透高墙上那巴掌大小的通风口,投向据点之外。
外面,是真正的死寂。
乡村的夜,黑得纯粹,浓得化不开。
没有月光,没有星光,只有无边无际的墨色帷幕,沉沉地覆盖着大地、田野和远处的山峦轮廓。
白日的喧嚣彻底沉入地底,连惯常的虫鸣都消失了,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极致的安静,反而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,挤压着耳膜,让人心头发慌。
远处,城市的灯火只剩下模糊黯淡的一片光晕,如同搁浅在黑色海岸线上的微弱渔火,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渺小又遥远,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、虚假的平静。
陆仁抬起手腕。
夜光指针在黑暗中幽幽地散发着惨绿色的微光,像两只窥伺的眼睛,冰冷地指向一个注定被鲜血和混乱浸染的数字——
凌晨3:16。
分针,正以一种冷酷的、不可阻挡的姿态,向着那个他刻骨铭心的时刻,坚定地滑去。
3:16…3:16:30…3:16:45…
时间仿佛被拉长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沉重。
陆仁的心跳,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咚…咚…咚…沉稳地撞击着胸腔,仿佛在为这最后的倒计时敲着丧钟。
深吸一口气。
冰冷的、带着仓库特有尘埃和机油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,带来一阵短暂的、尖锐的清醒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虚假宁静的城市灯火,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。
恐惧?
有。
如同冰冷的毒蛇,悄然缠绕上脊椎。
前世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——丧尸撕咬的剧痛,人群绝望的哭喊,秩序的彻底崩塌,背叛的冰冷刀锋…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痛苦,如同跗骨之蛆,从未真正远离。
重来一次,就一定能改变吗?这据点,这物资,这提前聚集的人,真的能扛住那灭世的狂潮?
但更多的是坚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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