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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祐二年正月初七,天刚蒙蒙亮,汴梁城还浸在一层淡青色的雾里。
昨夜一场细雪,把御街、州桥、汴河两岸的瓦檐都刷成了冷玉色。
雪虽停了,风却更利,像一把磨快的镰刀,贴着人脸来回刮。
章衡裹着灰鼠皮大氅,脚蹬鹿皮快靴,袖里笼着一只掐丝珐琅小手炉,炉里塞的是河东新出的焦煤,火头稳、烟气少,隔着铜壳子烘得掌心发烫。
他这一路从东华门走来,靴底踩裂的冰碴子“咯吱咯吱”
作响,像给寂静的皇城根配了鼓点。
范府的门楼不高,青砖黛瓦,门口两尊石狮却威风。
门房老苍头认得他,远远就堆了满脸褶子:“章郎君可算来了,相公等了半盏茶,说今日不问国事,只问心。”
不问国事,只问心——六个字,比腊月里的北风还冷。
章衡心里“咯噔”
一下,抬手正了正幞头,跟着老苍头穿堂过院。
范府的院子不大,却极雅。
雪压松枝,松枝探墙;墙角一株老梅,开得正烈,花瓣薄如冰片,花蕊却燃着朱砂色,仿佛要把整个冬天的寒意都烧出一个洞。
书房在第三进,推门进去,一股暖香扑面而来。
不是熏香,是墨香、书香、老酒香,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药味——范仲淹咳疾多年,药香早己渗进骨缝。
屋内陈设极简:一张黄杨木书案,案头一盆水仙,叶如长剑,花似白玉;案后一排书架,书脊斑驳,却码得刀切般齐整;书架旁悬着一幅字,写着“先天下之忧而忧”
,墨迹淋漓,每一笔都像要破纸而出。
范仲淹今日只穿一件半旧棉袍,腰里系一条普通青绦,头发用木簪随意绾着,鬓边星星点点全是霜色。
他正低头煮酒,小泥炉上坐着一把锡壶,壶嘴“咕嘟咕嘟”
吐着白汽,酒香便随着白汽西散。
听见脚步声,他也不抬头,只抬手招了招:“坐。”
章衡行过弟子礼,才撩袍落座。
屁股刚沾到蒲团,范仲淹忽然问了一句:“冷么?”
“回相公,不冷。”
“心不冷?”
“……”
章衡一时语塞。
他忽然意识到,今日这场问对,恐怕比殿试还要难捱。
范仲淹拎起锡壶,斟了第一杯酒,酒色微黄,澄澈如琥珀。
“河东三十万贯,烧得半个朝廷彻夜不眠。
你可知这一把火,烧掉了多少人的前程?”
章衡双手捧杯,却并不急着喝,先答:“转运使王拱辰以下,牵涉亏空者二十七人;河东十三州榷场主事,十西人;三司判官,七人;另吕相公门下钱粮师爷、书办、牙人,共计六十九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一分:“还有吕相公最肥的一条暗线,自庆历八年至今,每年三十万贯的‘炭敬’,被臣一刀断了。”
范仲淹点点头,似笑非笑:“那你自己呢?烧掉了什么?”
章衡沉默。
他想起穿越那晚,天穹赤焰如轮,自己从高楼坠落,再睁眼己是祥符九年的状元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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