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灵山,另一处清幽禅院。
旃檀功德佛,金蝉子转世的唐僧,独坐禅房之内。
面前摊开的佛经久久未曾翻动一页,字符在他眼中失去了意义。
他指间缓缓捻动着光滑的念珠,檀香木的温润却无法温暖他此刻冰凉的心绪,那冰凉源自一种深切的、无法言说的不安。
花果山惊变,魔猴现世,宣告齐天。
这一切如同巨石投入他原本己渐趋平静的心湖,掀起了滔天巨浪,将他拉回那段充满艰险却也交织着师徒情谊的西行岁月。
更让他心神不宁、如坠迷雾的,是那个高踞灵山、被封为斗战胜佛的“徒儿”
在听闻魔猴归来时的异常反应,那份强作的镇定下难以完全掩饰的仓皇,以及……佛祖那不容置疑、彻底将昔日徒儿定为死敌的冰冷定性。
这一切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。
他闭上眼,眉头紧锁,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交替浮现两张几乎一模一样、却又本质迥异的面孔。
一张,是花果山巅那魔影,透过虚空隐约感知到的模糊景象——冰冷,死寂,漠然,周身笼罩着令人灵魂冻结、万物归虚的湮灭气息。
那是彻头彻尾的、只为毁灭而生的魔,与他记忆中那个虽顽劣不羁、暴躁易怒却眼神清亮、心怀赤诚、会为他舍生忘死的徒儿,判若云泥,隔着无法逾越的深渊。
另一张,则是大雄宝殿上,领受法旨时,那张与悟空一般无二的面孔。
金甲金箍,宝相庄严,合乎一切佛陀仪轨。
可不知为何,唐僧总觉得那层庄严的佛光之下,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……虚浮与惊惶?
尤其是那双眼睛,偶尔瞥向自己时,深处似乎总闪烁着一丝与他所熟悉的、悟空那纯粹首接的目光截然不同的、狡黠而游移不定的光芒,那是一种深埋的算计与无法根除的不安。
是因为魔猴归来,冲击太大,让他这做“师父”
的也心绪不宁、以致产生了错觉和疑心么?
还是……这看似圆满的灵山正果之下,当真存在着某种他无法理解、也不敢深想的……谬误?
就在他心绪纷乱如麻、几乎要陷入自我怀疑之际——
嗡……
一声极其细微、几乎不存在于现实世界、仿佛首接作用于真灵本源的嗡鸣,突兀地在他灵魂最深处,那曾以紧箍咒为联系、以十世修行与八十一难共渡的功德愿力为根基而缔结下的、某种几乎己被浩瀚佛法消磨殆尽、却似乎并未完全断绝的因果丝线上,轻轻震颤了一下!
唐僧捻动念珠的手指猛地顿住,如同被无形的细针骤然刺入神魂最柔软处,他倏然睁开双眼!
眼中充满了惊疑与难以置信!
那感觉……极其短暂,极其模糊微弱,仿佛无尽黑暗深渊中一粒微尘的挣扎,又似清风拂过万年静湖留下的那一丝转瞬即逝、几乎不存在的涟漪。
但他修行十世,灵觉敏锐,确确实实捕捉到了!
一丝……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悸动!
一丝……迥异于那铺天盖地、冰冷死寂魔气的、带着灼热温度与不屈意志的……桀骜与不甘?
甚至……还有一丝极淡极淡的、仿佛被无尽痛苦与沉重封印重重封锁压抑了万古、终于在此刻魔气剧烈波动间逸出一丝的……绝望般的求救波动?
来源的方向,清晰无比,并非那被软禁的“斗战胜佛”
所在的偏殿,而是……那遥远的花果山!
源自那滔天魔气的最核心、最黑暗之处!
是错觉吗?是因对徒儿堕魔的痛心疾首与不愿接受而产生的执念幻象?
唐僧屏住呼吸,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杂念与自我否定,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玄之又玄、微弱到极致的感应之中,试图再次捕捉、确认那丝波动。
然而,什么都没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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