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店主面带犹豫,说放木排倒是不难,却是要命的活儿,说九死生也不为过。
大腮帮子他爹一跺脚,“九死一生,那不是还有一生吗?要是再挣不着钱,我们爷儿俩可只有死路一条了,我死了不打紧,说什么也得把小的保住啊!”
店主听他说得决绝,只得应承下来。
鸭绿江、浑江流域群山叠嶂、林海莽莽,那个年头交通不便,从深山老林欧砍伐下来的原木要想出山,只有水运这一条路。
放木排得先伐木,到冬季江水结冰不便运输,木帮的工人可不能闲着,趁这个间歇期,正好进深山老林砍树伐木,一干就是一冬。
关外的寒冬冷得出奇,而且格外漫长,很多人身子单薄,扛不住冻饿交加,就这样冻死累死在了山林里。
从山上砍下来的大树得先抬到江边,用藤条、铁链等索具结结实实扎成木排,尾部装一支木棹,以便掌握航向。
木排扎完了放到“排窝子”
里,待到春暖开了江,冰层融化,江水上涨,再将木排放入江中。
领头的喊一声“开排了”
,众人各自立于木排之上,撑杆顺流而下,原木可就浩浩荡荡出了山,等于是连货带船全齐了。
河道宽窄深浅不同,木排或大或小,在江上漂起来排成长列,看不到头尾,蔚为壮观。
干这一行的俗称“江驴子”
,全是吃不上饭卖苦大力的,但凡有条活路,绝不会干这个,又苦又累自不必说,还极其危险、生死无常,稍有闪失命就没了!
放这一趟木排,至少经过几十道鬼门关,其中以“崽子哭、门坎哨、大裤档、棒子垅”
最为险恶,光看名字就知道这些地方礁石险滩遍布,“崽子哭”
这地方,上游浑浊的水流铺天盖地冲下来,水势湍急呜呜直响,小孩儿听了一准吓得哇哇大哭;“门坎哨”
像一道门坎,木排行至此间,如若不慎扎进江底陷入泥沙,人可别想活着出来;那“大裤裆”
中间矗立着一块巨石,两边两股激流奔涌,木排行至此处,稍有迟疑就会狠狠撞在巨石上,落个粉身碎骨;“棒子垅”
更险,江面看上去平缓通畅,可是江底暗礁丛生,像是排满了根根棒子,木排经过此地免不了一通猛颠,此时放排人必须死死掌住舵,哪怕颠出肠子也不能撒手。
一且碰上雨季江水暴涨,木排很容易被湍急的水流掀翻,原木像柴火棒子似的漂得满江都是,人落在水中如同掉进了木碾子,岂能得活?一趟下来仿佛经历九九八十一难,不知有多少江驴子祭了大江。
可有道是,“富贵险中求”
,“有钱能使鬼推磨”
,木帮永远不缺放排的江驴子。
一条木排上有两三个人,纵览全局的老大称为“大卯子”
,全是经验丰富的“老木把”
,在大风大浪里闯荡多年,其余的“雏把”
负责蹬竿子、划桨。
大腮帮子跟他爹同在一条木排上干活儿,算一个半人头儿。
老时年间,靠捕鱼为生的老百姓有个规矩,叫“父子不同船”
,正是因为水上有风波之险,得给家里留下一脉香火,江驴子放排比在水上行船更为凶险,若不是逼不得已,绝没有狠心的爹带着家中独子吃这碗饭。
爷儿俩以此为生,勉强有口饭吃,每次漂在江心让浪头拍得心惊肉跳,心里都赌咒发誓,这次如果能够活着回去,说什么也不干这个营生了。
别的江驴子攒下几个钱,可以盖起两间土坯房、置办点儿家伙什开荒种地,他们爷儿俩却没那份手艺,等把放排挣的钱吃干喝净了,还得再次上山砍木头,下江放木排,为了挣口饭吃,再苦再累也得挺着。
大腮帮子知道他爹不容易,卖命挣的几个钱勉勉强强刚够吃饭,想把家里人接来关外难于登天,恨自己只算半个人头,因此卖十二分力气干活,无非想让大卯子高看一眼,好让父子二人多挣点钱。
怎知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且夕祸福,当爹的没死在江里,却死在了劫木排的江匪手中。
关东的江匪,少则三五人,多则二三十人,各持刀枪棍棒、鸟铳火器,忽聚忽散,出没无常,杀人不眨眼,看见什么抢什么。
几名江匪冲上木排其中一人手起一刀,捅在大腮帮子他爹的肚子上,他爹身子一软捂着肚子瘫坐在木排上,那江匪又奔大腮帮子而来,举刀就扎,本已倒下的大腮帮子他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,猛然间扑到江匪身上,替大鹏帮子挡了一刀,随即死死抱着江匪一同滚入江心,鲜血一瞬时染红了江面。
另一名江匪上来飞起一脚,把惊呆了的大腮帮子踢下木排,这孩子侥幸抱住一根散落的原木,顺流而下漂流到了岸边,等于捡了条命。
可怜大腮帮子他爹,闯关东没多久就死于非命,扔下大腮帮子一个人孤苦伶仃,彻底没饭吃了。
大腮帮子有心返回胶东老家,奈何路途遥远,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回去,就算走回去恐怕也得饿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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