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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砚走后的湖居,彻底成了被时光遗忘的角落。
开春时,没人再给白玫瑰浇水,新芽刚冒头就被杂草吞没;向日葵的种子在土里腐烂,连带着去年林溪留下的花盘,一起成了泥土的养分。
画室的窗玻璃积了厚厚的灰,阳光透进来时,只能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,照亮空中飞舞的尘埃——那本《四季与你》还摊在桌上,扉页的照片被灰尘蒙住,林溪发梢的阳光、沈砚眼底的笑意,都成了看不清的残影。
最先发现湖居空了的是民宿老板。
他开春去镇上进货,顺路绕去湖居,想把去年林溪落在民宿的速写笔送回来,却看见院门虚掩着,推开门时,锈迹斑斑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声响,惊飞了院墙上的麻雀。
院子里的雪还没化尽,堆在角落的雪人早已垮塌,只剩半块沾着贝壳的雪团,在阳光下慢慢消融;小玫瑰和小银杏的墓碑前,杂草长得比膝盖还高,去年沈砚插在土里的牧草,早就枯成了灰黄色。
老板走到花丛旁,看见三个小小的土堆连在一起,最中间的那个土堆上,放着一个空了的骨灰坛——坛身的刻字被风雨侵蚀,只能勉强认出“林溪”
两个字的轮廓。
他走进客厅,一股霉味扑面而来。
沙发上还搭着沈砚的外套,口袋里掉出一枚银杏叶吊坠,银质的叶子已经发黑,边缘的磨损处,还沾着一点早已干涸的血迹——是去年沈砚攥着吊坠时,被边缘硌破手心留下的。
茶几上放着半杯没喝完的热红酒,酒液早已变质,在杯底结出深色的霉斑,像极了沈砚最后那段日子里,眼底化不开的郁色。
卧室里,林溪的骨灰坛还放在枕边,坛身蒙着灰,旁边叠着林溪离开时穿的那件浅灰色毛衣,领口还留着他常戴的浅紫色发绳——那是沈砚后来找遍小镇,从画材店老板手里买回来的,他说要让林溪穿着熟悉的衣服,戴着熟悉的发绳,等他来找。
民宿老板走到画室,看见画架上那幅没完成的“花海与旅行纪念角”
。
画布上的贝壳还是亮得刺眼,薰衣草的紫色却早已暗沉,本该画着沈砚的位置,那片深灰被眼泪泡得发皱,连颜料都裂了纹。
抽屉里的速写本散落在地上,最新一本的最后一页,沈砚用铅笔补画了那个提着行李箱的背影——只是背影旁,多了一个同样提着行李的人,两个身影隔着一段距离,朝着相反的方向走,中间是一片空白的雪地,像他们永远跨不过的鸿沟。
老板把速写笔放在画桌上,轻轻带上了院门。
他走在湖边的小路上,看见去年林溪和沈砚捡贝壳的沙滩,海浪还在漫过画痕的地方起伏,只是再也没有两个人蹲在沙滩上,用树枝画彼此的剪影;看见他们曾经散步的花海,如今只剩一片荒芜,连风吹过的声音,都带着空荡荡的回响。
夏天时,镇上的人偶尔会路过湖居,看见院门紧闭,院里的杂草长得比墙还高,没人再敢靠近——他们说,那院子里住着两个走不散的魂,一个在等,一个在找,却永远碰不到一起。
秋天,爷爷让村里的人去湖居收拾东西。
那人走进院子时,看见画室的窗户被风吹破了,林溪的速写本散落在地上,被雨水泡得发涨,纸上的字迹、画面,都成了模糊的墨团,像被眼泪洗过一样。
他在卧室的枕头下,发现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,是沈砚的字迹,已经被岁月晕得模糊:“林溪,我找到你了。
我们回家,看春天的花,夏天的海,秋天的枫叶,冬天的雪,再也不分开。”
纸条的背面,画着两个小小的剪影,旁边是三个小动物的图案,像极了去年春天,林溪在海边画的那幅画。
只是这次,两个剪影紧紧靠在一起,再也没有被海浪分开。
村里人把纸条交给爷爷,老人拿着纸条,坐在枫叶林里,眼泪掉在纸上,晕开了沈砚的字迹。
他抬头看着红透的枫叶,想起去年秋天,林溪举着相机,笑着说“爷爷,你看沈砚的头发上落了枫叶”
,那时的风是暖的,枫叶是红的,可现在,只剩下他一个人,守着满林的枫叶,守着两个孩子再也无法实现的承诺。
冬天的雪又落满了湖居。
院门彻底垮了,杂草被雪覆盖,整个院子像一片空白的画布,再也没有雪人,没有小动物,没有那个背着相机的人,也没有那个抱着骨灰坛的人。
只有风吹过空荡的客厅时,会带着《四季与你》翻动的声响,像在诉说着曾经的爱意与圆满,又像在哀悼着那段错位的时光——他们曾离幸福那么近,却最终,把彼此都留在了岁月的尘埃里,再也找不回来。
湖居荒废的第三年,一场台风过境,把画室的屋顶掀了大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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