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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鬼队共三十人，皆是阮小七昔年部下，惯能在冰水中潜行。
他们身背革囊，内装火井硝渣，潜至龙骨结点，以火刀割断麻绳，再以硝渣炸断铁环。
海面上只闻“砰砰”
闷响，翻起一串浑浊水花，片刻便复归平静。
龙骨隐去，水纹复平，远处几艘高丽商船只当宋军操演火炮，远远绕开。
危机虽解，却也提醒章衡：连锁堤尚缺最后一道“锁扣”
。
于是，连夜召集工匠于海鳅号底舱议事。
底舱灯火如豆，鲸油灯罩上凝着一层盐霜。
沈括展开一张新绘《海底龙骨图》，指着一处缺口道：“此处为钱塘江外海最狭之咽喉，宽不过三百丈。
若在此设一‘鲸骨锁扣’，则整条连锁可首尾呼应，再无上浮之虞。”
所谓锁扣，乃用整副鲸脊骨——须鲸之脊，长可达十丈，中空如管——内灌火井硝水、生铁屑，封口后再以铜箍紧束。
脊骨两端，各铸一只巨铜环，环上再扣铁链，与两侧龙骨相连。
鲸骨本就耐海水腐蚀，再加硝水凝固，十载不朽。
然鲸骨难得，且须完整。
章衡忆及年前“夜叉号”
捕鲸队曾在东海获一巨鲸，骨己存于登州港冰窖。
遂遣飞鸽传书，命以快舟连夜运骨。
三日后，鲸骨至。
那脊骨己被冰库冻得青白，仍带淡淡海腥。
工匠们将其置于船头沸水大锅，以火井炭火缓融，再以铁梳剔净残肉，灌入硝水铁屑。
封口时，章衡亲以铜锤敲箍，锤声铿锵，如击战鼓。
鲸骨锁扣既成，需趁最低潮时沉放。
第西日凌晨，月晦星稀，大潮退至极点，海底龙骨尽露黑影。
夜叉号舢板如蚁，三十名水鬼齐力将鲸骨锁扣抬至缺口。
锁扣入水，激起丈余浪花，缓缓下沉。
铜环与龙骨相扣，铁链绷紧，“咔哒”
一声，如巨兽合齿。
片刻后，潮回，浪花平复，一条隐伏于海底的鲸骨长脊自此首尾相衔，牢不可破。
沈括以千里镜远眺，低声道：“自此之后，江南米船北上，如履通衢。”
章衡却望向更北：“不，自此之后，雪原上的屯兵，也能尝到江南第一口新米。”
锁扣既成，船队继续北上。
过舟山群岛，风浪渐急。
章衡命各船将温室舱中的稻秧移至甲板下第二层，以火井炭火升温，并设风斗引湿。
稻秧己长至三寸，叶尖凝翠，舱内竟飘出淡淡稻香，与海风咸腥交织，形成一种奇异而温暖的气息。
水手们笑称：“雪帆未张，稻浪先起。”
章衡却知，这小小一舱秧苗，关乎河西走廊、碎叶川、热海城下数十万军民的口粮。
他每日必入舱三次，以手测土温，以舌尖尝湿度，甚至令军中医官以银针探秧根，防微菌。
船过成山角，突遇寒潮，冰凌封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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